“中国农业快速发展道路:新时代的小农经济?还是农业资本主义?”

【编辑】1938年在延安窑洞，发生了梁漱溟和毛泽东关于中国问题的争论。 毛泽东在特殊性和普遍性的辩证关系中把握中国社会的问题，理解中国的阶级关系，与此相对，梁漱溟则是不同于这种辩证关系的，是以普遍性和特殊性为二元对立的关系，以此为前提强调中国特别是中国农村社会的文化特殊性。 今天，面对中国的农业转型，这样的争论再次回响。 中国市场化改革三十多年后，我们是在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辩证关系中了解中国农业转型的特色还是独具特色？ 争论的具体焦点是，中国的农业转型是创造了新时代的小农经济还是开辟了农业资本主义道路？ 中国农业资本化有什么特点？ 面对农村资本，小农有所谓的韧性吗？

2008年在赞比亚进行野外调查时，在一个周末的派对上，中国农场主们听到了抱怨作物收成被当地人偷走的苦恼。 他们说中国不可能有那样的事情。 这是赞比亚的特色。 在交流了各自被盗的经历后，其中一人说，这也不是中国农场的独特经历，赞比亚当地的白人、黑人农场也同样被盗。 然后他传达了白人农场主的意见。 你以为每年有10 %~15 %的收成被偷，为社会做出了贡献。 是的。 没有必要。 当时，这些中国农场主在赞比亚有10年左右的经营经验。 他们基本上在90年代末随着中国农垦企业来到赞比亚，之后自己买了农场，成为了民间农场主。 在旁听他们的对话时，我对他们吐槽的问题印象非常深刻，除了联想到斯科特日常的反抗，一时也没有越来越多的想法。 关于为什么在赞比亚这种情况很普遍而在中国没有，我想到了一个解释，即中国农村是熟人社会，在赞比亚的大农场农场农场劳动者不一定是当地人。

但是，几年后，偷窃和农作物掠夺在中国农村也听说过。 被盗对象可能是资本进入乡村的企业，也可能是招商引资的当地合作社。 为什么中国农场主抱怨的赞比亚特色近年来在中国也出现了？ 我原本设想的熟人社会，当地人和外国人的区别似乎是有道理的，但我无法解释中国农村最近发生的盗窃、抢劫。 赞比亚当地村民与资本化农业的关系也许在中国也开始显现出来了。 中国农业的转型带来了经营主体的变化，重构了农村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特别是资本化农业和当地村民的关系。 如果赞比亚的中国农场主倾听中国国内的这些情况，他们会注意到，他们所冠以名字的赞比亚特色不是赞比亚的特色，至少不是独特的。

有什么特色，什么独特？ 在中国，很多人说中国农村土地的集体所有制是中国的特色。 确实，这个特色并不独特。 赞比亚94%的土地受习性法保护。 也就是说，属于酋长代理的部族全部制，部族成员可以从酋长那里获得土地的采用权。 虽然习性法对赞比亚的土地兼并起到了一定的阻力，但这种阻力并不是无法克服的，世界银行和赞比亚政府不断提高农产品的商品率，鼓励农业行业积极吸引外资。 农林渔业占赞比亚gdp的20%，占全国劳动力的80%。 全国110万农户中，75%的农户为小农户，经营规模1-5公顷左右，主要以手工劳动，农业资金购买少，产量多为自己吃的17%为新兴农户，经营规模5-20公顷，购买的农资以家庭劳动和雇佣劳动为 8%包括商业农户和公司化农场，商业农户规模在20公顷以上，高度机械化，长时间雇佣和季节性雇佣者的公司化农场规模达到数千公顷，由专家经营，雇佣者。

赞比亚的小农户大多依赖劳动者，包括农业工人和家庭外出务工，维持自己简单的再生产。 半工半农不是中国独有的，在第三世界的其他国家也很常见。 几年前，沃勒斯坦等认为第三世界与发达国家的巨大差异在于，第三世界有许多未完全脱离农村的半无产阶级。 赞比亚的农业主体的各种类型在中国大致存在，当然，各类型的占有率和具体特征在两国有所不同。 对小农户来说，中国的小农户比赞比亚的小农户在农资方面更依赖市场，农产品的商品率也更高。

通过赞比亚的调查经验，我们对赞比亚的特色和有中国特色的提法抱有很多慎重和怀疑。 在主流话语中，中国农业常常参照美国农业资本主义，人们以此来反思中国农业转型的不足，或强调中国的独特之路。 诚然，不可否认，中国的农业转型受到了中国社会的历史语境和一点点的体制特色。 但是，在中国市场化改革30多年后，我们是在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辩证关系中了解中国农业转型的特色，还是将普遍性和特殊性作为二元对立的关系来强调特殊性？

1938年在延安窑洞，梁漱溟和毛泽东就中国问题争论过。 毛泽东在特殊性和普遍性的辩证关系中理解中国问题，理解中国的阶级关系，与此不同，梁漱溟以普遍性和特殊性为二元对立的关系为前提强调中国特别是中国农村社会的文化独特点。 今天，面对中国的农业转型，这样的争论再次回响。 只是，参加讨论的学者参考了这次列宁和蒂亚诺夫关于19世纪末期、20世纪初期俄罗斯农业快速发展的争论。 通过重读列宁和齐亚诺夫，《开放日》年第五期主题的几个文案关注的问题如下。

&bull； 中国的农业转型是创造了新时代的小农经济还是开辟了农业资本主义道路？

&bull； 中国农业资本化有什么特点？

&bull； 面对农村资本，小农有所谓的韧性吗？

农业道路问题关系到国家经济和人民生活，事情关系到中国的未来。 中国三农正遭遇千年不遇的沧海桑田，希望这次讨论能有助于回答中国农业将何去何从的基本问题。

本次主题中，黄宗智和贺雪峰基本上认为中国农业仍以小农或小规模经营为主体，小农经济不仅具有价值和功能上的合理性，在现实中还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贺雪峰将这样的观点称为小农经济派(贺雪峰)。 这两位学者猛烈抨击龙头公司引领规模化农业的政策导向，提出以小农为主体的农业现代化道路，分别提出如何使小农与社会化生产对接的政策建议。 严海蓉、陈义媛、孙本、陈航英、黄瑜四个文案引发争鸣。 通过宏观数据和样本的解体，他们认为中国农业资本化已经开辟了农业资本主义道路，随着资本积累的动力和农村的社会分化，以及中国农业的转型，在这个过程中小农仍然数量庞大，但失去了主体性，直接或间接地开始隶属于资本化农业。

以小农经济的主体性为出发点，黄宗智认为当今中国农业快速发展的道路需要建设小农场+合作社的一体化体系。 要建立这样的合作化体系，必须摆脱崇尚农民自发合作和规模经营的两个误区。 日本、韩国、台湾的农民合作体系发挥了政府的支持功能，没有使英美大规模粗规模化经营，建立了小而精的东亚合作化模式。

今天中国有建设这样的系统的条件吗？ 黄宗智指出，尽管公益性合作社的快速发展在中国面临着非常有力的制度性障碍，但国家全力吸引外资，偏重资本主义公司和大户，依靠个人利益激励机制促进经济快速发展，中国拥有比战前日本农政更完整有力的农政体系， 黄宗智说，这样的农民合作化道路不仅可以实现农政民主化，也可以成为中国民主快速发展道路的突破口。

但是，今天日本也失去了维持合作机制的条件。 资本主导的逆向土地改革席卷着亚洲各国的小农，侵占着他们在二十世纪上半叶通过斗争取得的果实。 在亚洲许多国家，小农被资本化农业驱逐，土地再次趋于加速集中。 以印度尼西亚为例，从2003年开始的一年间，规模农场增加了54%，农场增加了19%，小农数量减少了16%。 日本也不例外。 2000年以来，日本农民数量减少了40%，农业生产企业数量翻了一番，达到14，333 ( grain )。

如果中国奉行日本战后的合作化模式，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克服黄宗智指出的非常有力的制度性障碍。 招商引资等行为不仅是制度性障碍，资本主义公司和大企业的行为和利益需求也是公益性农民合作社快速发展的资本障碍吗？ 中国今天的农业转型有那些推动力，能提供日本当时合作化的条件吗？

作为小农经济派的代表人物，为了谁的现代化？ 作者贺雪峰对中国农业有基本的评价。 即，当今中国农业的首要矛盾是小农户难以与社会化大生产对接。 面对矛盾，如果说黄宗智倡导的是东亚模式的合作社，以此来处理农户与市场的对接问题，贺雪峰则提倡国家支持基本农业设施的改善，村社统一联合生产。 与黄宗智对经济和民主化的关怀不同，贺雪峰以必须接受世界体系的基本逻辑和结构为前提，以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中国当前快速发展的总目标，走出中等收入陷阱为根本。 三农的价值、功能和定位在于为总目标服务，这是结束。 在本末关系的框架内，贺雪峰提出了三农的底线功能，即保障粮食安全、提供农业就业、为中国现代化提供农村稳定器。 三大下线功能中，贺雪峰作为三农稳定器的功能最重要，是否为这一功能服务是衡量农业现代化的方针，也是评价政府政策的指南。 贺雪峰认为，推行强富美的农业现代化政策是本末倒置的。 因为，国家扶持农业规模经济主体的做法违背三农作为稳定器和蓄水池的功能，农村自由经济和市场内农民分化与三农稳定器功能并不矛盾。

此次四篇论文对上述中国小农经济的评价提出了争鸣，对农业转型提出了与黄宗智、贺雪峰不同的看法。 这四篇论文表明中国农业资本化伴随着无产化的趋势。 与目前中国农业资本化的讨论相比，黄宗智、高原、彭玉生(引入了列宁-蒂亚诺夫的争论。 他们计算出中国农业雇佣者的大致比例为3%。 这是因为我们认为，中国的农业资本化并不伴随无产化，中国农业的转型符合噻诺夫的命题。 在这次主题中，几位作者重访了列宁-查亚诺夫之争。 严海蓉、陈义媛、孙本计算的专家、家庭农场雇工比例远远超过黄宗智、高原、彭玉生呈现的3%。 但是，这些作者关于中国农业资本化性质的解体并不仅限于农业雇佣者。 农业雇工是讨论农业资本主义的重要维度，但不是唯一的维度。 因此，在农业资本主义的内涵上，这四篇论文与年的主题有不同的看法。 黄宗智等人似乎把农业资本主义等同于采用农业雇佣者的大农场，把农户经营等同于非资本主义。 然而，本专题的四篇论文认为，小农户、家庭农场、农业公司并未形成各自独立的平行体系，并不分别代表非资本主义和资本主义。 农业资本主义是人类的存在，在农业资本化的过程中，无论是资本化的大农场还是普通小农户，都动态地存在于同一生产关系中，相互关联，当然，小农户和资本化主体在这个体系中处于不同的位置。 农业资本化一方面将更多的小农赶出农业，将未被挤出的小农吸附在农业资本的产业链上。 在这种背景下，小农户经营的存在本身并不足以证明农业的非资本主义化，也并不构成替代之路。

起源于列宁关于农业资本化道路的论述。 严海蓉、陈义媛认为，我国农业资本化存在自下而上的原动力，即农民分化产生的资本化经营主体，如专家、家庭农场、外出目的地农场主，甚至一点点的地方龙头公司，也存在自上而下的原动力，即资本乡村，也存在上下并行的原动力， 即国家资本通过支农政策与农村大企业精英资本结合，加快规模化的改革初期到九十年代中后期的二十年间，中央主要通过鼓励农民分化来推进自下而上的资本化。 近十年来，中央和地方一方面继续支持自下而上的资本化，鼓励培养专家、培育合作社，另一方面也开始支持龙头公司跨地区运营、建立公司集群农业产业化示范基地等自上而下的资本化。 贺雪峰()认为小农的角度是国家的角度，但严海蓉、陈义媛的研究表明，国家的角度不是小农的角度，而是国家自改革开放以来鼓励农民分化，推进农业脱小农化。

孙书以农业乡镇为调查点研究农业转型，具体回应了年专题报道中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他把河镇的农民分化分为两个阶段。 2007年之前有分化未突破的量化阶段，以中农和小农分化为主。 2007年以后，随着政府积极推进农业转型，分化进入了资本化主体兴起的质性阶段。 资本化主体的兴起是以土地集中和农业雇佣者的存在为条件的。 政府帮助创造的条件是土地集中。 随着土地从小农户和部分中农流失，他们需要通过农业劳动者来补充自己的生存条件，资本化主体需要农业劳动者的条件也一箭双雕地实现了。 在河镇，资本化主体的农业就业率达到30%以上，远远超过黄宗智、高原、彭玉生表示的3%。 河镇农业一方面有资本化主体的新兴，另一方面有无产化的倾向。

孙书的研究也使农民的分化，特别是中农的分化不容忽视。 即使有分化未突破的阶段，河镇的农民分化也无法从恰雅诺夫的人口学角度解释。 在分化突破的质变阶段，部分中农将加入兴起的资本化主体，部分中农将成为小农。 贺雪峰教授将中农视为农村的稳定力量，但研究表明中农存在内在的不稳定性。 内在不稳定是因为他们有资本积累的动力，河镇大多数骨干农民有扩大再生产的动力，只要总收益持续增加，增加雇佣者也愿意。 外在不稳定不能稳定中农保持在中农的社会条件，这些条件迟早会发生变化。 在政府的推动下，条件发生变化，内外结合，一些中农扩大再生产的愿望得到满足时，另一些中农将成为小农。

陈航英的调查研究在同一个乡镇进行。 他的论文很好地回应了这个问题，也就是小农户面临的首要经济问题是什么。 陈航英提醒，资本主体的出现也重塑了小农，小农不再是八十年初比较独立的直接小生产者，而是成为资本主体土地和劳动力的提供者。 黄宗智认为小农面临的问题首先在于流通行业，但陈航英的研究表明，资本主体对小农的排挤和覆盖包括流通行业，但也发生在生产行业，直接纳入小农土地和劳动力这一生产要素。

陈航英的研究和黄瑜对广东雷州半岛对虾养殖的研究，以及黄宗智和贺雪峰提到的查亚诺夫命题、小农韧性---这是小农经济派乐观主义的源泉。 但是，这种乐观似乎建立在这样一个错位的假设之上:认为资本和小农的竞争就是刀枪的竞争，市场竞争就是谁获得更多粮食、谁饲养更多虾的竞争。 事实上，今天资本和小农的竞争是航母对小帆船的竞争，资本可以通过产业链覆盖获得产业链的全部或部分利润，从而战胜小农。 陈航英的研究表明，与资本化主体相比，小农从购买农资到农产品都吃了不少亏。 黄瑜的研究展示了资本是如何从上下游延伸到生产环节的。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小农大量流失，中国农村出现空心化，出现了老人农业，人们担心将来谁种田。 因为这个小农的韧性值得商榷。 从小农的性质来说，现在的小农与八十年代初直接生产者的小农不同，本期有4篇论文认为，现在的小农直接或间接隶属于资本，不愿意为资本提供土地和劳动力，也不愿意为资本承担的生产环节风险很高。 这个小农不是他的小农。 这些作者认为形式背后似乎有实质性的不同、主体性的不同。 农民农业、社区农业确实比资本农业有优势，更有可能在文化、生态、社区维护和再生产中发挥农耕多功能性，而不是获取利润优势。 但是，我们应该客观冷静地看到，在市场化、资本化的过程中，中国农村的生产关系正在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变化，小农的独立性在不断地被扼杀，其可能性也在不断地被扼杀。

参考文献

环球网.河南许昌: 800亩高梁被抢劫造成业主数百万人损失，年9月24日，sdxinwen/news/bencandy.php？ fid=44&； id=1748

贺雪峰.小农角度.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

黄宗智.《中国新时代小农经济》导言.开放时代，(3):5-9。

黄宗智，高原，彭玉生.没有无产化的资本化.开放时代，(3):1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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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陈义媛、孙本在野外调查中发现了这种情况。 合作社被抢劫的例子请参见全球媒体网络()，南风窗)。 据《南风窗》报道，抢劫可能是导演的戏，但即便是戏，在中国农村抢劫已经被证明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情节。

2 .这里是世界银行关于赞比亚的农业报告( jorgensen and loudjeva.2005； 世界银行2003 )、各农户占有率数据均来自赞比亚农场主协会的报告( zambia national farmers union，nd )、后者的发表日期尚不清楚，但据报告副本估计将于年或年发表。

3 .在一堂研究生课上，我和学生张谦和john a. donaldson (杜强)的复印件) zhang &； donaldson 2008 ) .班上一位来自缅甸的学生，文中提到的中国农业经营的五种类型中，缅甸没有具有中国特色的半无产化(即土地被村集体承包给企业，村民给企业打工)的类型

4 .张谦首先开拓了对中国农业资本主义的论述，最近他又发表了关于农村阶级分化的文章——张章(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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