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铁军：我国为什么不能实行农村土地私有化”

温铁军，男，祖籍河北昌黎，1951年5月生于北京。 经营学博士。 现任中国人民大学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快速发展学院院长兼农村建设中心主任、责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第一个经验: 1968年插队11年的工农兵生活经验，大学毕业11年的农村试验区基础调查经验20多年来，为许多在中央和国家机关从事政策研究的国际组织提供研究和咨询，在30多个国家和地区考察和交流 第一部作品:《中国农村基本经济制度研究》、《现代化的阐明》、《我们到底在追求什么》、《三农问题的世纪反思》、《认知与实践的对话》等。

1

三农问题不仅仅是我国的现象，它是许多快速发展的中国家普遍、长期存在的问题。 对此，西方认真的学者也不认为他们的经验和理论可以形成对照来处理问题。 其实，不仅是中国，包括日本、韩国等在内的整个东亚，甚至整个第三世界，都没有在西方主流意识形态中孤立存在的农业问题。 我们快速发展中国家要考虑的首要问题是农民生活、农村可持续快速发展和农业稳定这一三农问题。

近年来，理论界越来越关注三农问题，但许多学者继续以西方的理论逻辑应用于国情不同的本土问题。 西方学术界主流提出的土地私有化+流转市场化必然导致农业规模经营的思想，在国内普遍呼应，因为除了利益集团背景之外，理论逻辑上确实很完善； 但是，将这一理论逻辑直接应用于发展迅速的中国三农问题，显然缺乏经验依据。 相反，几乎全部人口超过亿的大型快速发展中国家在继承或采用西方制度后，受制于耕作者无尽的贫民窟化，从而引起社会动乱。

因此，国内主流学术界实际上以西方的理论逻辑，引导出对中国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观点，并进行了模式检验，需要注意的是，这种土地私有化逻辑仍需要经验层面至少的支持。 任何主义、制度、政府、领导人，如果在快速发展中国家不能对外转嫁的制约下加快工业化，必然会导致农业资源和生产力的各种因素大幅流失。 在这个过程中，由多种多样、多种因素形成的三农困境不能用从某种外部引入的激进理论和政策来解决。

笔者在上世纪80年代也曾热衷于根据建立在西方主流理论基础上的逻辑来讨论中国农村问题。 他认为，全面实行土地产权私有化，有利于土地买卖、自由流动、兼并集中，一方面可以为农业带来土地规模经营，参加国际市场竞争获得规模效益。 另一方面，额外的农业劳动力和人口自然被城市化吸收。 因此，新古典和制度学派的理论成为了我在农村调查研究中的指导思想。 但是，我随后在更广泛的国内外调查和对快速发展中国家的比较研究中，逐渐从不容置疑中形成了疑问。 第一，由于许多快速发展中国家找不到支持这一逻辑的经验根据，我们认识到，当时提出的这种从私有化到自由化的逻辑看起来很完备，实际上似乎并非如此。

2

事实胜于雄辩，历史经验胜于主观建构的理论逻辑。 这种土地私有化+流转市场化必然是实现土地规模经济的逻辑，不足的是缺乏迅速发展中国和东亚国家的经验依据，无论是在漫长的历史中，还是在具体现实的变化中，都不容易找到支持这一逻辑的客观经验

在西方发达国家中的古老欧洲，任何殖民地宗主国，例如英国，战败后完全退出殖民地，不再有条件大规模人口流动的东亚工业化国家，例如日本，通过产权私有化+流转市场化等制度安排实现土地规模经济的条件客观上来说， 也就是说，欧盟和日韩的农业经验也不支持在中国流行这一主观构建的理论逻辑。

世界上确实有特定的、个别国家的经验根据，但不应被后来者重复。

在旧欧洲从以前流传下来的农业社会向近现代工业化和城市化转型的过程中，宗主国大规模迁移了自己剩下的人口、贫困人口甚至罪犯们，将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资源占为己有。 这个过程缓解了人口、土地和资源之间的矛盾，缓解了工业化和城市化与生俱来的社会变革压力，形成了建立现代政治经济制度的前提条件。

而且，在由欧洲移民新建立的殖民地国家中，通过大量屠杀当地原住民并将剩下的土地纳入保存地，垄断了大片土地和自然资源的国家，比仍然由原住民族构成的国家(中国和印度等)能够缓解内部矛盾

在欧洲大规模推进殖民化的数百年里，西方工业化的制度价格从内部转移到了外部，资源从外部转移到了内部。 据此，这些古老的欧洲国家解决了目前中国和其他第三世界国家所长花时间存在的三农问题。

客观地看世界，世界上只有10个以下的大农场国家，可以实现土地规模的经济，产生农业规模的收益，不难发现它们大部分是在殖民过程中大量扼杀了当地的土地，开辟了疆拓土的。 除此之外，古老的欧洲任何一个发达国家尽管市场化数百年，但仍未实现教科书般规模的经营，至今仍以小农场为主，且有2/3的农业经营者兼业化。 东亚工业化国家和地区中的日韩和台湾地区比我们早进入了完整的市场经济，但农业至今仍以小农经济为主。 即使在实现了土地规模经济的美国，农业也没有按照自由市场的教条化理论完全发挥作用。 每周，美国大农场农业得到的政府补贴比任何快速发展中国家都要多。

事实上，请观察西方发达国家顺利实现工业化、城市化和农业规模化、产业化的前提，本质上是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 离开这两个由西方中心主义派生出来的主流，就谈不上西方模式的现代化。

3

在继承殖民当局制度遗产，实践私有化+市场化教条的快速发展中国家，还没有发现农业现代化和土地规模经济能够很好地应对本土问题的案例。 相对而言，获得成功者，正是不遵循这一理论逻辑的结果。

无论是印度、孟加拉国、印度尼西亚、墨西哥、巴西，快速发展的人口大国面临的共同困境是，工业化进程中无法向外部积累和向外部转移价格，内部首要只能从三农那里消化资本的原始积累，内部消化制度价格 在这样的困境中，如果交给土地私有化和自由买卖，其结果不仅是迅速廉价地实现工业化和农业现代化，农村凋零，小农破产，没有土地则相反，而失地农民大量涌入城市就业困难的，不是城市化，而是城市贫民 根据西方理论逻辑实践土地私有化+流转市场化，结果走向贫富两极化、农村贫困地区游击战争、城市贫民窟黑帮泛滥、甚至恐怖主义。

即使土地私有化完全进行，土地资源丰富，实现了规模经营，但如果缺乏对外转移工业化制度价格的条件，三农问题也依然存在。

就像印度一样典型。 印度与中国同为世界上最大的快速发展中国家，印度的耕地占有率和人均耕地比中国多，农业自然条件也优于中国。 但是，土地私有化和市场化的自由趋势给印度带来的是，在地主和种植园主土地全部制的条件下，1/3的农民没有土地，而另一方面却出现了农村游击队和城市贫民窟。

让我们看看墨西哥。 100年前，西方人在墨西哥推进殖民化，原住民人口大幅减少，因此墨西哥的土地资源比较丰富。 为了实现耕作者拥有自己的田地，墨西哥爆发了革命，之后进行了激进的卡德纳斯改革。 20世纪90年代以来资本全球化和北美自由贸易区的诞生，加速了墨西哥土地私有化和市场化集中的重新开始，结果，众所周知，社会抵制了恰帕斯州长达10年的农民游击队。

还有巴西。 巴西自然条件优越的地方不仅比中国好得多，而且比墨西哥好很多倍。 巴西的城市化率为82%，人均国民收入曾接近8000美元，大农场比比皆是； 但是，巴西也有全国性的饥饿和大规模的无地农民运动，各大城市有数百万人聚集的大贫民窟！ 比比

令人费解的是，虽然所有因照搬私有化+市场化教条而失败的经验，理论界许多学者仍然对此深信不疑。

二战后，在东亚实现农业现代化和城市化的是日本、韩国、台湾。 其原因是，由于战后黄金时代和冷战的需要，得到了美国的支援，再加上私有化+市场化这一教条不简单化，而是多年来以日韩台湾模式的小农经济为基础的综合合作社体系。 为了依靠小农合作的力量稳定农村，坚决阻止任何形式的外部资本介入农业和涉农业界，用合作社在涉农业界的收益来弥补弱势小农在农业生产行业的不足。 这些经验必须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

4

中国的一个重要经验是，工业化和城市化加速时期没有大规模贫民窟化，世界快速发展中人口大国就是一例。

中国的重要经验之二:由于中国人的关系非常紧张，目前这种按人口平均分配、按户占有产权的农村土地制度，还是为农民提供维持生存的基本保障，也是客观上软着陆中国历次经济危机的基础。

这两个经验的背后，有农民的两种自由。

中国农民的生存现状是，只有在城市打工和在农村农业才能维持更正常的生活水平。 这与只拥有一个就能维持正常生活的人相比是不足的，但与只拥有一个就不能维持正常生活的人相比，是特殊的制度特征。

因此，中国人口中最大的占大多数的农民，有两种需要保障自由的自由，不仅需要自由进城工作，还需要自由回乡务农谋生。 只有遵守进出和退出两种自由，社会才能保持稳定。

一旦土地私有化和自由买卖被允许，另一方面，经营农业的本来没有利益的小农在地方权利和资本同盟的强烈干预下大量失去土地，尽管表面上是自愿交易，但其本质却被强势群体所逼迫。 另一方面，在农村生存的基础丧失后，农民无法在城市完全立足，最终城市贫民窟化和农村社会冲突加剧，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大规模的社会动荡，其激烈程度可能会远比其他快速发展中国家严重。

因此，目前在中国农村形成的这一基本制度是经过长期实践检验的、整体符合中国国情的制度。 尽管中国的三农问题备受诟病，但比其他快速发展中国家要轻。 如果没有在农业外部宏观环境中进行重大政策调整的条件，就不要重复农村基本经济制度，也不要轻易改变。

既然快速发展中国家存在三农问题，没有先例使用短期激进的手段处理三农问题，那么缓解中国三农问题，就只能立足于现行的基本制度，走长期、改良、新农村建设的道路。 核心文案是大力推进农民合作，提高农业组织化程度。 以综合合作社为基础，进一步组织农民协会，从而实现乡村自治，也将节约较高的国家管理价格。 在这方面，日本、韩国、台湾的经验值得借鉴。

我国制定了世界上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保护耕地不仅要发挥中央政府的作用，也要发挥农民在耕地保护中的作用。 如果成立综合农民协会，使有组织的农民在地方权力与资本的博弈中具有谈判地位，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土地财产。 强调新农村建设以农民为主体，对国家战术调整的成功和农村的长期稳步发展具有基础性作用，必将有力地促进地方工业化和农村城市化的快速发展。

本文：《“温铁军：我国为什么不能实行农村土地私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