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峰：云贵川与鲁豫皖”

在我们的研究视野中，云贵川属于长江流域的中部农村，村庄结构原子化程度高，农村社会结构与农民行为模式具有很高的相似性。 鲁豫皖位于黄淮海流域，是我们称呼的北方农村的典型区域，其村落结构是分裂的小亲属结构。 年在浙江省上虞市进行了调查，访问了在当地作为和谐促进员工作的两名外来农民工。 一位是重庆万州人崔海，一位是山东枣庄人赵军，这两人典型地代表了云贵川和鲁豫皖农民的特征，在下文介绍和讨论。

崔海是上虞区新居民事务局聘用的和谐促进会和谐促进员。 2009年上虞区成立和谐促进会，聘请4名外国农民工担任和谐促进员，负责外国农民工的新闻收集登记、纠纷与维权协调。 正文的主人公崔海和赵思军就是其中的两个人。 下面将分别讲述这两位和谐促进员的故事。

崔海来自重庆万州，今年55岁，现在崔海在安乐企业工作，当生产班长，每月工资和奖金6000元左右，空利用闲暇时间做和谐促进员，每月有2000多收入。 崔海的妻子今年53岁，崔海来上虞后也去上虞打工进厂，现在在酒店做服务员，每月收入2000元。 崔海的儿子从职业高中毕业，毕业后在上虞开了一家小餐馆。 3年间赤字持续了好几次。 我和媳妇一起去了武汉当厨师。 一年后，年轻夫妇不和，离婚了。 儿子回到上虞，在润土集团工作，每月工资4000元。 崔海正委托家乡的朋友为儿子介绍另一个媳妇。 我问朋友找的媳妇将来是留在万州还是来浙江，崔海说当然会来浙江，留在万州喝西北风啊。 年，为儿子结婚，崔海以50万元在开发区买了100m2的商品房。 崔海说，还是有自己买的房子比较好。 夏天有空，可以每天洗澡。 自己租房和租房，生活是没法比的。 现在才叫做生活。

崔海的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80多岁住在重庆老家。 我有崔八姐妹。 我有三个姐姐、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姐姐留在老家照顾母亲，姐姐和姐夫一起到沈阳，但其他姐妹都相继来打工。 和崔海不同，和他一起出来打工的五个姐妹在重庆老家买了房子。

崔海兄弟姐妹都是来上虞打工的，只有崔海老家的乡镇在崔海和谐促进员的村子里租的，就有500多人因为上虞复制了重庆的生活。 甚至春节，也有约一半的农民工不回重庆老家过春节。 崔海已经好多年没回老家过春节了。

崔海高中毕业，1980~1991年为妇产科医生，1991年为了政治进步，调到乡镇国土资源管理处担任聘任制国土员。 由于2002年国土减少失业，崔海不得不主动寻求出路。 通过熟人关系，崔海被派往上虞经济技术开发区润土集团做投入工，每月工资900元，高于在重庆国土工作的500元。

崔海在润土集团投入工作了17个月。 当时开发区工厂少，外出务工人员比较多，找工作需要一点门路，而且公司招聘公告上确定是当地人优先。 为了和当地人搞好关系，崔海利用休息时间为在润土集团做保安的当地人承担了盖大楼的义务，扛了两天水泥块。 崔海也认为自己和警长是好朋友。 几天后，崔海被这位保安看到上班抽烟，保安报告企业崔海没想到被扣了5分。 扣钱是小事，累计扣20分就要开除。 化工厂的制度比较严格，特别是不能吸烟。 这个崔海当然明白。 只是，他抽烟被保安看得一塌糊涂，前几天刚请保安盖了房子，保安居然不给人情，直接报了他的分。 他很生气，打了警卫一架，主动辞职了。 然后找到了安乐企业，一直工作到现在。

上虞在2008年一般进入五险范围。 开发区80%的工作人员纳入了五险费用。 年4月，安乐企业为班长以上员工缴存公积金，企业和个人各出200元/月。 崔海向企业提出全员应缴纳公积金，年7月，安乐企业将全体员工纳入住房公积金范围。 崔海表示，根据他目前缴纳的社会养老保险，他60岁退休后，每月可领取1500元养老金。 正因为有五险，他考虑在上虞买房子，也考虑退休后，在当地扎根不回老家。

崔海利用在安乐企业工作的空闲时间成为了和谐保育员。 除极少数情况外，和谐促进员不会影响崔海在企业的工作。 在极少数情况下，主要的地方政府将他们召集起来开会。 当然公司知道崔海的兼职，公司很支持。 因为地方政府很重视。 崔海的首要工作是登记管理租房村的约1000名外来农民工，帮助当地政府解决当地人和外国人的矛盾。 这1000个外国人中有500人是崔海老家的人，都认识。 另外，老家的人之间不仅是亲戚和邻居，也是来打工后聚在一起，在生活上互相照顾。 另外，还有故乡开设的麻将馆和餐厅，为故乡提供交流的场所。 大家都很清楚。 来赚钱的外国人大部分在当地住得很久，崔海很容易管理。 原来崔海作为和谐保洁人员的工作是帮助农民工维权，其中有来自贵州的和谐促进员。 为此自学法律，为农民工多次维护权力，多次上法庭，但做的地方政府很被动，后来冷落了他。 贵州这个和谐促进员不久就辞去了工作去了其他地方。

从家乡乡镇到开发区打工的500多人基本上领着房子，和家乡之间人情往来很普遍。 相反，这些外国人租住在当地人的房子里，有些人已经租住了十多年，但外国人和当地人之间没有人情往来。 崔海的情况很特别，他儿子结婚后办了29桌酒席。 其中22桌是老乡，7桌是地方政府、派出所、社会的朋友。 外地人开酒席送人情，和上虞本地人等级差别很大，上虞本地农民送人情一般最少七八百元，酒席一般一桌三四千元。 即使农民工开酒席体恤别人，拿出200元钱很大，酒席只要5，600元一桌就行了。 需要特别观察的是，崔海很少参加家乡的人情交流。 有兴趣的是，当地农民的首要收入也和外国农民工一样是外出打工的收入。

崔海打算在开发区买房子，将来老了就在上虞生活。 因为有养老保险。 将来回重庆老家，也可以借上虞家赚钱。 关键是买了房子，打工生活会变得轻松，自己享受。 相比之下，崔海的两个弟弟在家乡买了房。 平时锁上那里，在春节住几天。 崔大海认为这完全是徒劳的。 崔海以他的弟弟为例，有弟弟、弟媳、弟弟儿子、媳妇6口之家，生了两个孙子，上虞这边由祖母带，孙子回重庆老家，祖母=弟弟妻子带。 我回老家是因为老家已经买了房子，没有人太可惜了，所以让奶奶带着孙子回家，顺便上了小学。

弟弟家、弟弟、儿子、媳妇三个人在工作。 弟媳在老家带孙子，大孙子请奶奶带。 一家分为二。 崔海说弟媳一家的收入都花在路上了。 生活也一直很困难。 如果不是在老家而是在开发区买房子的话，不仅住起来舒服，也不需要分成两个地方，钱也要花在路上。 崔海认为弟弟们的思想还没有解放，还停留在旧思想上。 当然，他不会干涉弟弟的选择。 因为每个人都只对自己负责。 弟弟和妹妹的案子只有他帮忙，不能管他们，也不能干涉他们的选择。 不能管理儿子的事件。 何况是弟媳。 所以，我租的是房子。 他们都住在同一个地方，但有意保持距离。 太近了容易矛盾，一个月见一次面最容易亲近。

崔海说，古人在观念上有问题。 例如，老年人一年到头养鸡养猪，过年宰杀做好后，孩子回来大吃大喝，也不帮忙收拾，父母还是很高兴的。 孩子要是不回来吃，心里还难过，生气病了。 这不是自己低贱吗？ 这是老一辈的想法，过时了。 人生必须要活好现在。 没有几个身体真的结束了儿子的晚年。 有一百个儿子。 他们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知道的是医院的医生。 晚年的钱也是国家出的。 有儿子只是思想上的荣誉。 因此，崔海认为自己买房子每天洗个热水澡，自己享受生活，过得舒适是最重要的。 忙碌了一辈子，等老了也好，等死了也好，都是浪费一辈子。

崔海的母亲还健在，他每三年回去一次，通常避开春节。 因为春节不仅很拥挤，道路消费也很多。 每次回去都停留一周。 你没有必要向公司请假。 自己攒个假期就够了。 相对于大部分农民工为在老家盖房子而打工，崔海已经改变了心意，让打工可以自己过现在的生活。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重庆人才常有的转变。 云贵川人想比鲁豫皓人轻松得多。 年在晋西北调查发现，一家砖窑厂的老板对在窑厂工作的贵州人非常不满。 这些贵州人拿到工资一定会大吃一顿。 到了年底怎么存钱带回家呢？ 在全国大部分地方对农民工的调查中，云贵川农民工被评价为好吃，不惜金钱，但北方农民不舍得吃，不愿意花钱。 这也与我们在云贵川和北方农村的调查结果一致。 也就是说，在农民工的出口地和进口地，云贵川和鲁豫皖的农民同样存在显著差异。

赵军是退伍军人，从上虞外出赚钱以来一直在农胜企业做保安。 2008年被上虞新居民管理局聘为兼职和谐促进员至今。

赵军今年45岁，出生于山东枣庄，部队复员后回枣庄一家公司上班，后来公司倒闭，据朋友介绍，2003年去上虞打工。 赵军于1999年结婚，生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长女去年从上虞技术学校毕业，回山东老家呆了一会儿后，来上虞打工。 次女因上虞上了中学，小儿子因上虞上小学6年级。 赵军2006年来上虞接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妻子一直在盘龙电器工作，做接线员，每天上班8小时，每周工作6天，现在工资4000元/月。

农胜企业有9名警卫，实行三班两班倒制。 也就是说，一组3个个体，每次都连着16个小时的班，全天候休息，再加8个小时夜班，24小时休息。 因为这有大量的空空闲时间。 由于赵军是退伍军人、党员，上虞社会事务管理局2008年招募他为和谐促进员，每月报酬2000元。 赵军目前担任保安，每月工资5000元，其中包括他作为老保安每月增加100元工龄工资( 1000元/月封顶)。 如果一年没有安全事故，企业年底会发放一万元的奖金。

作为和谐促进员，赵军的工作人员主要是注册外来农户、调解纠纷、维权等。 员工数量少，另外赵军与外界的联系大幅增加。 赵军有四个兄弟，两个兄弟经赵军介绍领着家到上虞打工。 兄弟都是来打工的，赵军认为兄弟住得远一些比较好。 每天在一起容易矛盾，不能在一起。 半个月聚一次，大家都行。

赵军认为，虽然现在工作很好，但即使老了，最终还是要回山东老家。 家乡的人情都是要去的，自己不回家也要请弟弟代替人情。 每年春节回家也要送礼物，每年光给岳母送三件节庆礼物就要6000元(端午、中秋、春节各2000元)。 年花在老家的人情礼金大致2万元，这也是赵军最多的支出。

赵军在上虞的支出非常节俭，大致有以下几个项目。

1、孩子去学校。

2、房租，350元/月。

3、水力发电，100元/月。

4、买蔬菜。 1000元/月。

5、衣服(劳动保险服)。

6、其他。

除去人情，这些支出加起来一年不超过两万元。

以及赵军和他妻子的收入:

赵军: 5000*12+10000+2000*12=9.4万

赵军妻子: 4000*12+500*12=5.4万

其中的500*12是赵军的妻子利用工作之余，每天做手工(主要是雨伞零件)挣来的。 2006年以来，赵军的妻子一直兼做手工。

赵军表示，每月他们夫妇的打工收入可以支撑全家上虞的各项支出，包括三个孩子上学的支出在内，可以存两个人的工资。 这笔存下来的工资将是5000*12+10000+4000*12=11.8万。 每年扣除孝敬家人和岳母的2万元，还剩下9.8万元。 赵军来上虞打工已经14年了。 他们很节俭，存了很多钱。 当然，赵军和他妻子的工资从来没有现在这么高，他妻子来打工很晚，赵军也在2008年兼做和谐保洁人员。

赵军确实存了很多钱。 赵军每年花30万元在老家的县城买房子，去年借30万元给弟弟做生意，今年妻子妹妹从他们那里借10万元买房子，他们也约定年底借钱给妻子妹妹。

也就是说，2003年以来，在三个孩子上学的情况下，赵军和他的妻子辛勤工作，节俭持家，竟然存了70万元买自己的房子，跟弟弟做生意，借钱给妻子妹妹买房子。

据赵军介绍，来开发区打工的外国人中，云贵川(包括重庆)人在当地买房的比较多，云贵川人爱打麻将很热闹，几乎都住在离大街很近的农家家里，下班后很少做手工。 鲁豫皖农民工基本都住在离大街很远的农家家里，下班时间做手工的人相当多，打麻将的人很少，生活方面很节约。 也正因为如此，鲁豫皖的农民工比较能存钱，云贵川农民工经常不能存钱。 有钱的云贵川农民工倾向于在开发区买房，有钱的鲁豫皖农民工倾向于回老家的县买房。

如果只从崔海和赵军两个家庭来比较云贵川和鲁豫皖，显然风险太大了。 稍后将进行进一步的讨论。

可以列举很多。

云贵川(包括重庆)是我们划分的南中北中国的中部地区，位于长江流域，村民居住比较分散，人际关系不太紧张，村内缺乏超越家庭的强大血缘共同体。 在这样的村子里，农户的原子化程度很高，我们称之为原子化村。

在原子化的村子里，农户和农户的关系不是竞争性的，世代之间的关系也不紧张。 每个人的个性相对张扬，行为合理，物质优势重要，个人短期优势和长期优势相对平衡。 因此，闲暇变得重要，娱乐变得重要，吃喝变得重要，长远的目标看起来有点虚妄迂腐。 度过现在的每一天，比追求难以想象的空虚面子要重要得多，真的很重要。 因此，在云贵川农村，农民越来越个人、现在、现实、世俗、生活、理性。

与云贵川等原子化程度高的农村不同，鲁豫皖等华北农村地处平原，人口密集，居住拥挤，村落充满了高度紧张的竞争关系。 村子里存在着具有强大行动能力的小血缘共同体，通常以五服内血缘关系为基础，对内团结，对外竞争。 凭借村里高度的竞争关系，村里的所有人为了在竞争中获胜而控制现在的费用，积累最终的实力。 在村子里，为了增加有自己的小亲属的人才，经常鼓励兄弟们增加儿子，在村子的下一次竞争中获胜。 个人来说，必须生儿子，让儿子娶媳妇。 如果生不出儿子，村里的其他人不仅瞧不起你，也瞧不起你的兄弟和表弟，认为自己没有自己的能力。 儿子娶不到媳妇，单身的话，儿子会责怪你，自己也没有完成人生的任务，觉得一辈子都在浪费。 为了娶儿子，拼命赚钱，打工，为儿子盖房子彩礼，娶媳妇才完成人生任务。

山多，人与土地关系比较缓和，居住比较分散的云贵川，村子里缺少具有强制动力的血缘共同体，村民的原子化程度很高。 平原、人地关系比较紧张、集中居住的鲁豫皖，村里存在着许多强大、相互激烈竞争的五服为范围的血缘共同体。 云贵川村的结构决定了云贵川农民相对自由放漫，重视现在的个人生活，不追求长远的目标。 另外，鲁豫皖村存在的高度竞争格局使村内关系相对紧张。 生活在这样高度竞争格局中的村民必须做越来越多的计算。 考虑到越来越多的长期，必须越来越多的忍耐和城府。

竞争激烈的鲁豫皖和自由散漫的云贵川产生的农民外出务工，表现出了相当不同的行为模式。 其核心是鲁豫皖农民工外出赚钱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赚钱，回村庄盖楼房、买车、娶媳妇等挣面子。 因此，他们来镇上赚钱，节俭，尽可能在钱多的领域工作。 他们赚钱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而是为了让儿子过得好，在村子里挣面子。 不管怎么吃，别人都看不见。 就像锦衣夜行一样，失去的东西是无法弥补的。 只有盖房子，娶媳妇，完成人生任务，才能在村子里谈心，长大成人，人生才有价值。

云贵川农民工进城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赚钱。 他们一边赚钱，一边花钱，一边赚钱，一边花钱吃一边玩，人变得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打工赚钱当然不用说，但工作起来不太辛苦。 特别是不要对生产线期待太久。 单调乏味。 不如在工地干重活，领高薪，而且有比较自由的日程，想休息就休息，想打麻将就打麻将。 发工资的话，一般都喝好酒。 如果有很多钱的话，春节带钱回去是最好的，但是没有钱的话回去也没关系。 明年再出来赚钱。 外出打工的劳动者，省吃俭用攒钱为儿子买房子结婚，这样的事件很难。 孙子有孙子的祝福，他们自己努力吧。 邻居讨论吗？ 有什么好的议论吗？ 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东家西家的短长舌妇不受欢迎。 由于云贵川和鲁豫皖村社会结构的不同，云贵川人和鲁豫皓人在外出工作中造成了相当不同的行为模式。 相反，云贵川人和鲁豫皓人在城市工作的行为模式差异也深刻地反映了云贵川农村和鲁豫皖农村结构的差异。

年8月26日

本文：《“贺雪峰：云贵川与鲁豫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