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平静与惨烈：中国农民（工）的养老危机再讨论”

所谓代际分工和半工半农已经不能适应当前中国农村养老问题，不能指望这种模式能适应返乡农民工未来的养老问题。

【按编辑分类】中国城市农民工能否通过农村代际分工和半工半农来应对他们的养老问题？ 接着昨天的评论，发表了面对农村养老危机的农村老人自杀调查报道。 中国的自杀率整体在下降，但中国农村老年人的自杀率从90年代开始大幅上升，2000年以后变得极高。 武汉大学社会学系刘燕舞老师在湖北省京山县的调查中，听到最多的是，我们这里没有老年人正常死亡。 他在对湖北、山东、江苏、山西、河南、贵州等11个省的40多个村庄进行了调查后，发现农村老人自杀现象严重得令人瞠目。 刘燕舞调查表明，农村老人自杀的最大原因是生存困难，其次是摆脱疾病的痛苦，两者合计占直接死因的60%。 所谓代际分工和半工半农已经不能适应当前中国农村养老问题，不能指望这种模式能适应返乡农民工未来的养老问题。 为了应对中国农村养老危机，刘燕舞提出了新的集体主义方案。

林木文洗澡后，换上了漂亮的衣服。 这位69岁的老人坐在堂屋的中间，在火盆里一边为自己烧纸，一边喝了一半的农药。 纸烧了一半，老人躺在地上不受人欢迎。

他很久以前就计划自杀了。 刘燕舞后来听说了。 人们发现的时候，林木文已经没有呼吸了。 在距离湖北省武汉不到100公里的这个村子里，村民推测老人自杀的原因是和媳妇不和。 他担心将来会死，孩子连纸钱都不给买。 一个村民对刘燕舞说，就这样死了，还&lsquo； 样子好看。

那是2008年，刘燕舞所属的研究小组在湖北省京山县进行了野外调查。 我问村里是否存在老年人不正常死亡的现象，得到最多的回答是，我们这里没有老年人正常死亡。

这也成为刘燕舞研究农村老人自杀现象的开始。 这6年间，武汉大学社会学科讲师、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农村老年人自杀的社会学研究”项目主持人刘燕舞进入湖北、山东、江苏、山西、河南、贵州等11个省的40多个村庄。 林木文的悲剧不是个案，他发现农村老人的自杀现象已经严重到令人瞠目结舌。

他用驻村400多天的调查数据，绘制了农村老年人自杀率的曲线。 从1990年开始，中国农村老年人的自杀率大幅上升，并维持在高位。 与此相反，不久前香港大学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近10多年来，中国自杀率减半，跌至世界最低行列，每10万人中自杀人口不到10例。

中国的自杀率整体在下降。 刘燕舞告诉中国青年报的记者，用沉重的语调说。 但是，越是农村老人越难以走出这条道路，这可能是淡化和消化现代老龄化社会痛苦的特有方法。

比起亲生儿子，药子(喝农药)、绳子儿子、水儿子)、扔水)更靠谱

林木文的死，在老人一生生活的村子里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再者，老人虽然是村支部书记的儿子，但并不像刘燕舞想的那样责怪妻子，而是很坦然。 人明明总是和活人生活，却和死人生活吗？

刘燕舞说，自杀在当地被认为是正常合理的事情。 村民们认为不能通过争论得罪他的儿子，死者也死了。

不仅是普通村民，乡村医生对自杀的态度和村民一样，往往将其视为正常化的死亡。 特别是老人生病后也吃不消，选择自杀的时候，乡村医生并不认为这是自杀。

这震惊了刘燕舞一行人。 越平静，越令人不寒而栗。 刘燕舞的师兄杨华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 他们刚开始采访老人自杀的事例，愤怒得不得了。 采访一位老太太时，三天后老太太和媳妇吵架自杀了。 学生们参加老人的葬礼，目不转睛地看着谈笑的老人的家人。

不如说老人看起来比这些年轻人好。 我们这里的老人有三个儿子。 给充满疑惑的刘燕舞，药子(喝农药)、绳子、水儿子)、投水)柴姓的老人开心地说这三个儿子最靠谱。

其实，老柴有两个为他感到自豪的儿子。 长子在城里工作，次子在外面打工。 一个人在城里有大楼，一个人在村子里建了大楼。 但是，老柴7年来，每次下雨都和腿脚不便的妻子漏，住在歪斜随时都要塌的土地上。

和刘燕舞一起调查的还有另外40名师生，他们分成10个小队，驻扎在湖北省京山县的10个不同村庄。 他们是华中科技大学中国农村管理研究中心的老师和博士生。

在京山调查的半个月里，一个村子里又发生了三起老人自杀事件。 据统计，各村死亡的老人中，自杀死亡的比例高得惊人，至少30%的人还是保守估计。

刘燕舞渐渐发现，林木文的死，既不严重也不惨烈。 在过去6年的调查中，他听了超出自己想象的话。

由于行动困难，无法拿起药瓶，也无法站在长椅上，在比别人矮的窗户上系绳子、戴头、蜷着脚活着上吊身亡的老人不少。 有两个山西老人，儿子没吃饭，被媳妇骂了一顿，头朝下扎进了家里的水坑。 这些都有必死的决心。 刘燕舞拆开说。 他记得有人介绍说，一位老人要自杀，但担心孩子会不会埋起来，自己挖了个坑，躺在里面吃药扒了土。

这样的例子多了，刘燕舞叹了口气。 很多故事的村民笑嘻嘻地告诉你，悲惨得难以想象。 这个脸色晒黑的青年学者说，有时我感到想要逃跑，觉得这个世界不是我的。

在农村老人自杀的故事中发现了他杀的影子

更震撼刘燕舞等人的是，在农村老人死亡的故事中，发现了他杀害的影子。

杨华得知一对老夫妇因服用农药而自杀。 奶奶当场死了，爷爷没死，但家人没送进医院。 第二天，家里人给奶奶举行了葬礼，所以让老人躺在床上看。 第三天，老人死了，到了为老奶奶举行葬礼的灵棚，马上为老人举行了葬礼。

另外，在外面打工的儿子请了7天假回家，来探望病危的父亲。 过了两三天，他意识到父亲没有死的迹象，这儿子问父亲:“你到底要死吗？ 我只请了七天假，是把葬礼的时间都算出来的。 后来老人自杀了，儿子一周内结束葬礼，回城里继续打工。

现代注重市场合理性，注重竞争，注重核心家庭的优势最大化。 刘燕舞解释说，农民之间，甚至全家父子、兄弟之间都开始用市场的思维来解决关系，人们开始买单。

很多人给刘燕舞讲过老人治病的流水账。 3万元治病，老人活10年，全年务农收入3000元，那么治病就划算了。 活7、8年的话，不会太吃亏； 但是，如果治病不能活几年，就不值得治愈。

在许多老人心中，这笔帐的算法也成立。 在农村自杀的老人中，有一半以上是&lsquo； 利他性质。 杨华将农村自杀老人分为四种类型，其中利他型老人最多，他们更倾向于为孩子着想。

这些老人不想成为孩子的累赘。 杨华说自杀的结果也会让孩子受益。 而且，他们自杀时也会想着孩子。 他们中的一些人不会在家自杀，而是选择荒坡或河沟，以避免孩子的厌恶。 或者在和孩子争吵后不自杀，在关系稳定下来之前不自杀； 另外，两位老人即使想自杀，也不能在同一天或同一个房间自杀，而是要错开时间，以免对孩子的家人造成不好的影响。

刘燕舞认为，万不得已，老人不会轻易选择自杀。 有点老人说，不如在这个世界上受苦，不埋在土里。 所谓&lsquo； 利他形象的背后，实质上是绝望的东西在增加。

刘燕舞的老师、华中科技大学中国农村管理研究中心主任贺雪峰将这样已经形成的自杀秩序归咎于代际剥削。 自杀的老人在年轻时死去，给孩子盖房子、娶媳妇、看孩子，完成人生任务，失去劳动能力，无论是物质上还是感情上，得到的反馈都很少。

一旦被榨干了一切价值，老人就变得一无是处，只能等死。 贺雪峰说。

在世代间剥削大行其道的地区，与之相伴的是农村老年人自杀热潮的出现。 江汉平原、洞庭湖平原、长江中下游地区尤为突出。

刘燕舞将这种自杀热潮的出现称为病态。 2000年以后，农村老年人自杀率上升特别快，而且水平极高。 刘燕舞不用担心，&lsquo； 对这一局势进行极为严厉的评价并不为过。

刘燕舞认为，病态自杀热潮的背后，是经济高度分化后，中年人带来的集体焦虑越来越多。 那就是他们如何在市场社会中轻装上阵，参加激烈的社会竞争，作为比他们弱的老人，一定成为了他们甩开的包袱。 我自己负担这么重，我怎么能在意旧的呢？ 接受了一点采访的农民坦率地对刘燕舞说。

随着中国老龄化的加剧，京山的今天可能是很多地方的明天。

每年，刘燕舞都会在农民家进行三个月的野外调查。 据贺雪峰介绍，整个中心每年的调查时间为4000天，平均每天有10人在乡村进行采访。

我在全国跑的感觉是，随着现代入侵，随着以前流传下来的性没落，各地农村向京山方向靠拢，但严重性不同。 刘燕舞说。

与他们的调查一起奔跑前进的，还有中国的老龄化水平。 民政部副部长窦玉沛在今年年初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截至去年，中国60岁以上的老年人数量已经超过2亿，占总人口的14.9%。 这个比例明显超过10%的联合国从以前就传达了高龄社会标准。 去年全国老龄化委员会预测，未来20年中国将进入老龄化高峰。

这意味着中国光是老年人口就相当于印度尼西亚的总人口，超过了巴西、俄罗斯和日本。 其中，80岁以上的老年人以每年100万人的速度增加，去年达到2300万人。 而且失去自立能力的老人持续增加，从去年的3600万人增加到了去年的3750万人。

刘燕舞表示，在农村自杀的老年人中，6成以上集中在70岁以上的年龄段。 随着中国老龄化的加剧，京山的今天可能是很多地方的明天。

很多未满高龄的中年农民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明天打算了。 他们完成人生任务，不指望养育孩子防止晚年，留下一部分储蓄购买商业保险。 在法治意识强烈的东部地区，也有老人向法院控诉孩子应该履行赡养义务。

据刘燕舞统计，农村老人自杀的最大原因是生存困难，其次是摆脱疾病的痛苦，两者合计占直接死因的60%，其次是感情问题。 换言之，要减少老年人的异常死亡，必须处理不饿死、不病死、不寂寞这三个问题。

刘燕舞提出，缓解目前的矛盾，可以确立新的集体主义，通过半市场化、半国家化的居家养老，缓解目前农村的养老和医疗矛盾。 要治本，还是要赋予农村和乡土文化存在的正当性。

国家推行的新农合保险每月只有55元，让许多老人有了盼头。 那先别自杀，我还有两年精神。 很多老人告诉刘燕舞，终于有人管我们了。

另一方面，贺雪峰在湖北洪湖、荆门等地，相继成立了4个老年人协会。 协会由老人们自愿选出会长和理事，村里老人过80岁长寿，协会去送长寿牌匾，老人生病，协会去探望，老人去世，协会去送花环&hellip； &hellip； 据当地老人说，随着协会的成立，村里挂乌冬面的老人越来越少了。

研究了6年农村老人自杀，刘燕舞最大的希望就是这个问题备受关注。 老人们活得舒适，从容幸福地面对死亡，应该能够有尊严地走，而不是使用非常规的手段。 那很悲伤。 刘燕舞说，人会变老。

事实上，自杀身亡的老年人大多真的不想死。 刘燕舞还记得冬天去应城农村进行采访的情景。 他去的第一年，在离他家不远的家里，照顾着瘫痪在床的老人。 那年年底，孩子们商量，给老人断水、喂粮食，希望他年前死，以免过年家里来客人，房间里的臭味变得很严重。

这是个顽固的老人，拼命地活着。 他躺在床上嗷嗷叫了一声，抓起屎在房间里到处乱丢。 坚持到元旦，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文中林木文等自杀老人是化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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