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连环跳的七年后，我拜访了田玉”

摘要:距离震惊国内外富士康工人连续跳楼已经过去了7年。 7年前，田玉成为媒体的焦点； 七年后，她怎么样？ 和她谈过之后，我们发现，饱受痛苦的工人，并不一定像大家想象的那样，经历刻板的否认、挣扎、自觉后爬起来。 社会支持、朋友和家人的陪伴可以展现生活的意义，回归人生的旅程。

从武汉市到孟楼镇大概需要一天。 武汉到襄阳的高铁很多，但从襄阳到孟楼，每天只有一趟巴士。 越接近终点，道路越颠簸，下午4点的太阳还在灼热，道路两旁的农民三三两两忙着晒麦粒。

这次特意拜访了田玉家。

年震惊国内外的富士康11连环跳跃事件中只有两个幸存者。 一位办事员的家人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 我们甚至不知道名字。 另一个叫田玉的女孩成了那年所有报道中都会提到的名字。 7年过去了，现在的田玉生活得怎么样？

7年前的福克斯连续跳跃

关于田玉的信息报道和调查报告集中在-年间，田玉一家为了恢复正常生活，之后也拒绝了所有的采访。 这些文案一定有相关的词是富士康和跳楼，但网民不包括田玉本人。 她一篇也没看过。 也不想看。 过去了。 我不想再回头看了。 我想让现在的生活变好。

我问田玉，你对富士康有什么感情吗？ 她摇摇头，不想再说话了。

多年来，田玉唯一敞开心扉，亲自讲述在富士康的经历的，是纪录片《飞升》的拍摄中。 她17岁去深圳打工，在富士康只工作了一个月，没有去过市区，活动范围仅限于观摩和龙华的工业区。 她在工厂里没有朋友，所以原来一起应聘进厂的老乡没有分到宿舍。

在富士康宿舍，舍友从工厂随机分配的工人之间形成小团体，对工厂来说是可喜的，原子化的个人最好，每个工人都像建筑物和流水线一样被标注字母和数字的号码 田玉和舍友彼此完全不认识。 因为上班时间不一致，所以生活的交集也很少。 她在流水线上的工作是检查产品是否有损伤，整天机械性地重复同样简单无聊的动作。

工业区没有生活，女工朋友们告诉我，在接触劳动服务机构之前，周末休闲的放松就是躺在床上睡觉、玩手机。 年高端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手机只能打电话和发邮件。 那时田玉唯一的休闲是去超市。 远离家乡，没有朋友，每天的线下劳动和维持这种重复劳动的最低生活标准 :吃饭、睡觉、逛超市&hellip； &hellip； 难怪她不想再谈这个经历了。 比起那个，她给我讲了初中的学校生活和职业学校的学习时间。 因为和朋友的关系很好，所以每天和大家一起过得很开心。

田玉先生没有抑郁倾向，其不幸的发生很可能是身体被环境逼得走投无路后，不惜代价的冲动。 她和家人对于这个家庭内发生的苦难和不幸有着朴素的智慧。 过去的东西既然无法改变，就翻开生活的下一页。

很明显她想忘记删除这段不愉快的经历，所以我没有再问了。 但是，对于事故后给予的援助，她记得非常清楚。 通常人来是有目的性的，但他们只是和你在一起，不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很喜欢他们。 在深圳住院的时候，他们一有时间就去医院和她聊天。 这份情谊她很难忘记。 她也清楚地记得每个人来老家看望她的时间。 我从深圳回来的那天，艾老师已经来了，在家等着。 邱老师10年前，我回家后，特地过来给我发了第一本上网本。 他最先知道我做拖鞋的事件。 在田屋前面排列的盆栽里有菜豆树，也被称为幸福之树。 这是七年前慧和病危送的，本来有三棵树，死了两棵树，这棵树活到现在。

我第一次认识田玉是因为邱老师。 他给我们每人送了一双田玉拖鞋。 我的脚是用黄色和蓝色之间的天鹅绒编织的。 作为家用拖鞋，我太认真了，但是不太实用，容易脏，所以我没穿过。 天玉告诉我，她做这样的拖鞋需要半天。 人手贵，从城里寄快递的价格也贵。 那时拖鞋之所以畅销，是因为姚晨、宁财神这样的名人在推特上发推特。 社会影响真的很大，大家都通过电话下单了。 支付宝( Alipay )公司也买了很多拖鞋。 我有做慈善活动的想法。 但是，信息热过后，很少有客户用淘宝买拖鞋。

原子化的工人

年纪大了，对她来说是非常迷茫，犹豫不决的两年。 她清醒地认识到，织拖鞋不能成为生活的源头，前方的路突然没有了。 那两年她在家无所事事，靠画画和看书来打发时间。 她给我看了素描本。 其中有一年前后的随笔。 有人送了她很多书。 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李娟的《阿勒泰之角》，在见到她之前正好读了这本书。 我翻过手机书页上的照片，对于关在洞里的兔子的故事，她也印象很深。 我读着读着，忍着饥寒交迫，一些重复动作通向春天的动作&hellip； &hellip； 我们哈哈大笑，为了这心中的默契而握手。

田玉说他喜欢武汉。 因为在武汉康复期间，总是遇到热腾腾的人。 住酒店后，业主背着她上楼。 很有人情味。 不是在深圳的人，人很多，但也是陌生人。

工厂只是把工人当作生产的工具，不仅仅考虑人的饮食和睡眠，也没有考虑到社会和感情的联系和学习迅速发展的诉求。 年后，深圳工业区有一点为劳动者群体服务的社会组织，参加活动的工人很容易在这里认识朋友，学习知识和休闲。 但是，这些组织的规模和数量非常有限，各机构能够容纳的工人最多不过几十人，远远不能满足深圳巨大的流动人口。 对大部分工人来说，他们仍然住在和田玉当时相似的工厂里。

社会支持让人感到被关心、重视和尊重。 支持性的社会交往有助于个人对抗生活压力引发的健康危机。 但是，在富士康这样的大工厂，不仅无视生存以外的个人诉求进行压缩，而且甚至制度化消除了劳动者社会支持的可能性。 许多工人为了亲戚和家乡出去打工。 血缘和地缘是他们最重要的社会互联网。 工厂担心工人之间形成小团体可能会带来不稳定的治安问题，如果不自由选择宿舍，而是随机安排宿舍，就可以比较有效地消除这种危险。

女人们在宿舍里很难认识朋友。 因为彼此不认识，所以交往时间少，很难产生信赖关系。 当原子化的个人面临生活危机时，他们很难在工厂得到帮助缓解和释放压力的社会支持，即使没有马上拿到工资卡，也有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冰冷的工厂，回到温暖的家

现在的田玉没有缺乏社会支持的问题。 年她出事后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现在的黑发是染的颜色。 他一直跟她说，你很舒服，我们全家都很开心，你不好，我们也不能工作了。 她一有不愉快的事，就和父母交流，或者和妹妹或者在襄阳关系好的医生打电话。 她现在在淘宝店做顾客服务，工作没那么辛苦。 和她一起工作的也是像她这样的残疾人。 在大家做着同样工作的qq群体中，日常有多种交流，另外她的客服工作本身也是与人的信息表达。 对于亲密的关系，田玉依然期待着。 但是，现在没有遇到可以接受她的身体状况的人。 下肢没有意识，所以洗头和洗澡必须靠别人帮助，但其他日常服装、厕所、家务基本上都可以自己做。

田家一楼挂着两幅裱糊的十字绣，是家和万事兴，是她年前后绣的。 另一个是她妹妹绣的，爱你一辈子。 这也是田玉和其他返乡农民工一样的地方。 家庭是社会支持最重要的来源，也是他们外出务工、回乡的最重要动力。

她、弟弟和妹妹并不完全离开孩子。 小时候，父亲在外面打工。 妈妈和奶奶在家照顾姐弟三人。 后来父亲也回家了，家庭关系一直很好。 田玉妹在她出事后辍学，在家照顾了两年后，在杭州和深圳的工厂打工。 和田玉的处境一样，流水线的劳动榨干了妹妹所有的精力。 那个时候，她们每次打电话都是妹妹在睡觉，心情也不好姐姐，我好困啊。 最近她终于离开工厂，在化妆品店打工。 一打电话，妹妹的语气就变得很愉快。 她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因为可以和人交往，也可以学习新的东西。 不是对着冷却的机器重复机器的动作。

妹妹这几年变化很大，更独立，成为家里最大的经济来源，挣的工资不仅补贴家庭，还给田玉买了新的高端智能手机。 父母在家种田获得基本收入，在10亩田里种小麦、玉米、水稻，在老家的院子里种蔬菜，在新家的楼上养鸡。

我去的正是割麦子的季节，田玉的父母早上5点多起床，中午顶着30多度的高温在烈日下工作，晚上8点多才拖着疲惫回家吃晚饭。 睡觉前点一盘蚊香，蚊香烧完了，你应该再起来下地。 麦子对城市人来说是文艺的象征，但对农民来说是生存的根本。 小麦一斤多一元，每亩生产五百斤土地，十亩地辛苦半年也只有五六千元收入。 所以，在春季和冬季的农闲时期，父亲还是在附近的城市做短期工作赚钱。

弟弟今年暑假从聋哑学校毕业。 父母的想法是在城镇和老河口市区找工作，这样可以养活自己。 我不想担心他离家太远，被欺负。 弟弟总是对着我笑。 不是大人作为礼貌展现出来的笑容。 他才17岁。 笑容是他对世界的态度吧。 第二天中午，弟弟给我们做饭了。 田玉在楼下指挥，炒什么菜，炒多少量，弟弟炒完之后送样品，得到她肯定之后再出来。 吃完饭，弟弟又收拾桌子，洗餐具。 洗完碗，他又拖着地板，洗了凉席，烧了热水，把剩饭剩菜混在麦壳里送到放着空的三楼，开始给一屋子的鸡吃。 弟弟不能用语言和人交流，但用行动来照顾人。

田玉现在和过去的同学联系很少。 那个时候，我不想告诉他们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她总是很不好意思。 当我和她一起在外面散步时，我注意到路人总是盯着她。 田玉学会了自动无视这些令人不快的眼球。 她很少问别人怎么看自己，也不愿意向任何人多次解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经常用简单的借口搪塞过去。 村里的大部分邻居都搬到城里去，出去买菜散步的时候偶尔会遇到，打声招呼。

田玉因情报报道而出名，襄樊医院在了解情况后，主动提供了几个月的免费康复治疗。 所以房子在医疗费上花不了多少钱。 这几年她的身体也比较稳定，但是新家有个高坡，她不能一个人出门，运动量减少了，她以为她胖了。 市里的残联曾打电话邀请她参加联谊会，但她当时身体不适没有去。 现在有点后悔。 每天在家也很闭塞。 她也希望增加和外界的接触，多了解一些和自己情况相似的人。

她通过武汉魔豆妈妈公益项目，获得了零食公司的淘宝客服业。 这是三年。 现在她每天7点起床，8点半上班，4点半下班，中午30分是午饭时间。 上班就是打开卧室的电脑，在线回答淘宝客户的咨询。 基本工资1800，加绩效工作。 淘宝客服已经非常严密的考核标准 :每天的受理人数、回答率、回答时间、购买率&hellip； &hellip； 因为是作为业绩计算的，所以不能偷懒。 以前生意好的时候，双十一艺术节一天有几千人，现在每天大概有两三百人。 一个月来几次的话会有全勤奖。 但是，上个月她家停了一天电，全勤奖泡汤了。 她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我觉得生活很充实，因为我有工作很忙。 虽然挣得不多，但因为依赖自己的劳动，所以很有成就感。

田玉家现在搬到家乡的路上，似乎是对她返乡生活的恰当比喻。 经过老河口和孟楼镇的时候，看到街上的房地产广告也到处都是故乡。 像栖息鸟儿一样，像回到故乡一样，长年在外战斗，就是为了今天的锦觅故乡。 武汉火车站的广告指明了地方政府吸引农民工人口迁移的新方向:打工不需要走很远，家乡是个好地方。

当地大部分农民没有购买商品住宅，而是搬到村附近的城镇，用打工攒下的钱盖大楼，继续维持农业户口和村里的农田，以此为基本生活来源。 田玉的妹妹和几个亲戚至今仍在沿海城市为家庭目标而操劳。

未来怎么样？ 田玉没有宏大的想法。 她计划的是具体的目标。 这个夏天，家人和她一起去老河口的中医院尝试理疗。 下肢能否恢复一点意识，她还有恢复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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